香港流行黑胶唱片的价值与版本鉴别（75）吕方《听不到的说话》

1982年，香港无线电视及华星唱片联合举办首届“新秀歌唱大赛”，梅艳芳夺得首届冠军，吕方夺得1983年第二届冠军，两人不久后均签约香港华星唱片公司。1984年，香港保良局主办首届“全港十八区业余歌唱大赛”，张学友夺得首届冠军，不久后签约香港宝丽金唱片公司，张学友几乎与吕方同一时间段出道。1985年，华星唱片公司为吕方推出首张专辑《听不到的说话》，同名主打歌《听不到的说话》获得了第八届“十大中文金曲奖”、第三届十大劲歌金曲奖、最佳填词奖、最佳编曲奖。1986年，吕方与张学友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一连数场的“86双星演唱会”。此后，虽然两人际遇不同，但都在香港流行乐坛演绎了不少经典传世金曲，为香港流行音乐发展贡献良多，目前仍然活跃在华语流行乐坛。无论是“新秀歌唱大赛”还是“全港十八区业余歌唱大赛”，这对于当时的香港流行音乐来说，均被业内人士视为香港本土音乐人才的重要孵化平台之一，通过比赛提供与唱片公司签约机会，为香港流行音乐持续输送新生力量。

这张唱片的主题是“听不到的说话”，什么叫“听不到的说话”？说话的声音太小导致听不到？或是说话虽然听到了但不去做？还是距离太远了，虽然看到在说话，但不知道在说什么？《听不到的说话》原曲出自日本作曲家杉真理，由向雪怀填入中词，还有普通话版本。我们不妨先看看歌词是怎样唱的：

谁愿意讲出一些自欺的说话，你叫我以后忘掉你，谁令我今天开始不喜欢讲话，暗里我继续在想你。
留在你心底之中另一番说话，你爱我我是明白你，谁令你今天不讲内心的说话，暗里却继续在想我。
怎可掩饰心中的哀伤，手里感觉到你双臂的冰冻，看冷雨在脸上的乱爬，心中忐忑伸出一双手，只要只要不顾一切的拥抱，你叫我的心倒挂。

在笔者看来，这是一首细腻的经典失恋情歌，歌词表达了恋人分手后内心的痛苦（心倒挂）、无奈（忐忑双手）以及对彼此感情的复杂情感（冷雨乱爬）；将无法言说的痛楚与挣扎刻画得淋漓尽致，让听众能够深刻感受到其中“说不出口的遗憾”，宛如许冠杰的经典情歌“爱是无言”，更是普通话版歌词所唱“只剩下心中的呐喊，有什么比沉默更喧哗”，因为“即使听不到你的说话，我也读出你内心的回答，你的眼睛保守不了这个秘密”。恐怕不少人都有如此经历，有些感情在某些情境竟然无法表达。可是正如林觉民先生曾说的：“语言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灵魂到不了的地方，音乐可以”，也正如笔者的法官朋友所言：“只有音乐才能直抵灵魂”。黄志华曾说，“对于很多人来说，流行歌词往往是解闷、娱乐、宣泄、自喻、疗伤的渠道，听众所购买的甚至就是代你伤心的唱片”（黄志华等著《词家有道－香港16词人访谈录》）。笔者认为，正是这个自己曾经历但又说不出口的唱片主题，使这张《听不到的说话》音乐专辑成功了一半。我们不妨看看这张专辑的监制之一黎小田、词作者向雪怀，是如何想方设法为刚出道的吕方首张音乐专辑打造这首主题歌的。

黎小田选定了曲谱并向向雪怀确认最适合吕方气质。向雪怀在《爱在纸上游－向雪怀歌词》说：“某天黎学斌打电话给我，说黎小田想我帮手为吕方写歌。那是一首日本演歌，很旧的曲式。听了多天终忍耐不住回电话给小田，问清楚是否真的选定那首歌。小田的答复是肯定的，他觉得很适合吕方。挂了线，我重新开始再听那首歌，终于有所发现。”向雪怀发现了什么呢？向雪怀为吕方的形象发掘了最适合的主题。“歌曲的沉闷，就如吕方本人。很多说话，很多郁结都放心里，没说出来。不懂说话也会惹来很多误会，我想，我可以帮他。他心中有话，只是没有人听到，《听不到的说话》就是这首翻唱歌的歌名了”。向雪怀还说：最欣赏的是那些话少，但令人信服的人。“吕方初出道时形象不鲜明，这和他不爱说话有关。记者媒体最讨厌这种人，因问来问去都得不到一些写报导的新材料，旁人又不可代答，歌迷和读者又凭什么来喜欢他？这是一个艺人能否窜红的死穴，歌唱得再好都没用。我有注意这个新人，他的歌声很特别，但木口木面，印象是从电视节目里得到的”，《听不到的说话》讲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向雪怀为歌曲主题创设了一个伤感的爱情故事。我们不妨听听词作者向雪怀是怎样构思的：“开始时我描绘一个女子叫男朋友永远忘记他们之间的一段情，那当然是自欺欺人的说话。男子用了千言万语都挽留不成功，说话相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往后的日子，就沉默寡言的度过。分手那天下着雨，紧抱双臂，看着在对方脸上的雨水，泪拼命的往上爬，挣扎的泪顽强的不想滴下。试问泪滴又怎可爬回眼眶，雨水又如何可攀回天上？可见一切都已是回天乏术，要离开的只可以眼巴巴的让对方离开。”

《听不到的说话》及其同名专辑发行至今刚好40年，当我们现在提起吕方的时候，仍然不约而同想起他的这首经典名曲，这等于把吕方具象化成《听不到的说话》这首歌曲了，可见这首歌的旋律及歌词对于吕方来说何其优秀，也可想而知一首标志性的歌曲对于一位歌手的重要性。向雪怀后来作出了这样的评价：“这首歌词里从没有出现‘听不到的说话’这几个字，但所有听众都听到其中意思。这首歌广受欢迎，确定了吕方在歌坛的地位。没多久，吕方和同期出道的张学友在红馆举行了六场演唱会，我为一位新人成功上位了。（若干年后）姜大卫执导的电影《手语》也正式改名为《听不到的说话》。很高兴我又创造了一个新的习用语。”

除《听不到的说话》外，另一首经典本土创作歌曲无疑是《从未如此深爱过》，同时是香港电影《乱世英雄乱世情》的主题曲，由赵文海作曲、编曲，郑国江填词，也分普通话版及粤语版两个版本。歌词是这样的：

我带着无比的惊喜，那热情藏于双眼里，我渴望是从此拥有你，情义世上谁可比。
爱念又从心中升起，此浪潮从心涌向你，过去日后仍一般爱你，能再相聚真不容易，从前爱理不理常常故意躲避，
情苗生于心底但不知，从前我太不智柔情欠缺表示，求从今天开始从这刻开始常记住。
我往日何等的不羁，庆幸曾经失去你，至发现原是如此深爱你，能证天地此心无异。

在笔者看来，这首歌与《听不到的说话》同样一下子能吸引住人的注意力，关键一点就是“好听”。两首同样经典的歌曲分列AB面第一首， 相信这也是监制的有意安排。整首旋律与编曲克制内敛，没有华丽配器，却让“深沉不张扬”的爱意更显真 切，后劲十足。同样，郑国江这首歌词非常深沉与执着，没有华丽的词 藻，却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以“从未如此”的对比，道尽爱里的“笃定与唯一”，没有煽情却藏着“认定一 生”的份量。吕方演唱不飙高音，有 着天赋异禀温润带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发自心底的诚恳与感情，用兼具细腻的情绪，把深爱中的珍惜、忐忑与坚定层层递进，有一听再听的亲和力和吸引力，这也是吕方虽然这么多年相对梅艳芳与张学友一直不温不火，但其歌曲又一直有人喜欢的最核心原因。

对于版本与声音。《听不到的说话》黑胶唱片主要有两个版本，一为黑胶版，二为透明胶版，黑胶版又分平心版和凸心版两个版次。版本（版次）往往影响声音，笔者在不同音响系统均对比过上述三个版本（版 次），且一众音响和音乐发烧友在盲听的情况下，仍然没有过多争议地分辨出不同版本（版次）声音的特点。该专辑最常见为平心黑胶版，声音混厚、背景欠干净、层次不甚明显；透明胶版声音线条虽比较清晰，但密度略显不足，且偏干偏硬；而凸心黑胶版，则声音雄厚、背景也较为干净，声音层次也较为分明，总体可达厚润的水平，然而该版本市场上并不常 见。现实中，好的事物往往稀少，在音响和音乐发烧友眼里，经典唱片、经典歌曲往往需要配合购买收藏“靓声版本”或是“电台白版”才是最佳选择。

笔者有时不免感慨，吕方与张学友均红于上世纪80年代，际遇却大相径庭。前者在香港流行乐坛浮浮沉沉多年，始终未达顶流热度，但谈及香港流行音乐，他仍是绕不开的存在。“存在即合理”，吕方的演唱自带独特韵味，而这种百花齐放、各展其长的生态，正是流行音乐应有的鲜活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