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琴曲为回忆,记录习琴生涯的每一个阶段 ——专访古琴专辑《琴忆》演奏家李乐园
简介:近期,太平洋影音推出了一张古琴专辑《琴忆》的CD和LP黑胶唱片,并且LP黑胶唱片采用了太平洋的独家工艺“青玉翡翠” 来制作。为隆重其事,在广州国际音响唱片冬季特展上,太平洋影音也特别安排了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发 ...
近期,太平洋影音推出了一张古琴专辑《琴忆》的CD和LP黑胶唱片,并且LP黑胶唱片采用了太平洋的独家工艺“青玉翡翠” 来制作。为隆重其事,在广州国际音响唱片冬季特展上,太平洋影音也特别安排了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发布会,演奏家李乐园老师也亲临现场与乐迷和发烧友见面。活动结束后,本刊记者也专访了李乐园老师,让读者朋友对这张专辑有更深入的了解。
记者:李乐园老师您好,请为读者朋友先自我介绍一下,什么时候跟古琴结缘的?
李乐园:
我接触古琴比较早,在我还很小的时候,那会儿古琴还是比较冷门的一个乐器。应该是小学前后吧。那时候在家看电视,有时候会放一些什么“请您欣赏……”就那个年代啊,就是有一些插花作品欣赏,然后背景放的就是古琴音乐。然后我当时就觉得很好听,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很好听。一直到我小学的时候,就和爸爸说要学琴。我当时买乐器的时候,人家却把古筝拿出来,我说,为什么这么大呢?他说古筝就这么大,古琴才是小的,他们说没有古琴,也找不到老师。
我们那个地方(温州)在90年代的时候是没有古琴老师的。当时我就种下了这个种子,想着要有机会再去学古琴,所以先是学了古筝,因为学了古筝,我大学是考到音乐学院去了,便去了杭州,有机会接触到古琴,所以我大学一年级的第一个礼拜,我就找到了我的启蒙老师徐晓英老师。她是国家级的非遗传承人,是我们浙派古琴的代表人物,前几年去世了。然后当时第一天见面,老师就问你待多久?我说待四年,他说四年的话还有点东西可以学,那你来吧。她也是有她的期望,就是我家乡那边是当时没有人教琴,她希望我们去把这个空缺给补上,所以我当时就在杭州学了四年古琴,然后这过程中我又认识了我的第二位老师,徐君跃先生。其实徐君跃先生跟徐晓英老师都姓徐,但是没有亲人关系,只是说他们的琴学出自一脉,都是从浙派第一人徐元白这一派,徐晓英老师就是徐元白的弟子,徐君跃先生是徐元白先生的孙子,我们算是一脉相承。
记者:浙派有什么特点?
李乐园:
浙派的特点用通俗的话讲,就跟我们的口味一样,浙江人的口味其实也不是那么重,是比较清淡的。浙江地区也比较有文人气息,书卷气比较浓。所以浙派的风格,首先会比较收敛,相对是比较温婉一点的风格。还有一大特点就是,非常注重音色,就是我们对音色的要求会比较高一点。特别要指出有四个字去形容的:微、妙、圆、通。浙派古琴的这个对音色上的要求,别的流派好像没有对音色上提这么的具体。同别的流派一样浙派在艺术上同样追求:轻、微、淡、远。毕竟古琴是古代文人修身养性的一个器物。浙派对音色的处理会相对更注重细节。比如说,音色的圆润度,和谐度会要求比较高。
记者:回到这张新出的专辑,取名《琴忆》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李乐园:
其实每首曲子都是我学琴生涯里的一个阶段,我想以琴曲为回忆,或者说为印记,来记录这个23年习琴生涯的每一个阶段。所以这个专辑里面的曲目介绍跟别人也不太一样,每一首曲的曲目介绍都是我每个阶段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我碰到的一些坎坷,我通过这个曲子,迈过的一个阶段。
记者:这次录音用的这把琴有什么特别的来头?
李乐园:
我这张琴是当代斫琴大师马维衡先生所制的,这张琴最大的特点就是:它不是老琴,但是它像老琴。我拿出来就经常会有一些人问:你这是明代的琴吗?是什么朝代的?看起来很老。但其实它只是一张我弹了20多年的一张新琴,他们问这个问题一是听了它的声音,第二是看外形,都觉得它像是一张老琴,包括一些老琴收藏家看到我发的照片也会以为是一张老琴。
记者:哪这次录音用的弦上面有什么讲究?
李乐园:
弦也是有讲究的,关于丝弦,其实我也有很多话可以聊。应该是这么讲,就黄先生(香港黄树志)最早开始研发丝弦的时候我就买到用了段时间,我很喜欢它的声音,但是容易断和容易起毛了,后来就放弃了。再后来就我去日本旅游的时候,我接触到日本琴家伏见无家,他用的就是丝弦,通过他我找到了“鸟羽屋”,大概是2012年还是2013年的时候。这是一家有300年历史的乐器品牌,他们是乐器世家,最开始并不是专门为古琴做弦的,而是主要为日本筝做弦。后来日本琴家伏见无家根据在日本琴弦里面找到粗细正好适合古琴的来使用,但其实鸟羽屋的弦声音有个问题,它的低音是比较疲软的那种,不够硬不够坚挺。
近几年我接触了斫琴师王俊先生的丝弦,我感觉他这个丝弦跟我的手法是挺贴合的,因为他的弦粗细就比黄先生的应该要稍微细一点点,比较适合我的弹琴手法。我平常还要弹钢弦的,因此左手大拇指会带点指甲,所以,他那个弦给我用其实是比较适合。一是相对没有那么磨我的指甲,然后左手的痕迹表现也是恰到好处,这个痕迹(摩擦的声音)不会盖过了我们音乐本身的声音,所以这次录音用的就是这个王俊研发的丝弦。
记者:这张专辑里面有一个“忆”字,您刚才也讲到里面有很多的学习上生活上历练的回忆,这里面有哪一首最有深刻的印记?
李乐园:
其实每一首都有,但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我会选择《高山》。那个是我度过瓶颈期的时间,迈过“高山”的过程。大概是2006年开始弹《高山》,一直到2008年都一直弹不好。当年我记得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叫徐良,出过好多书,是吴门琴派(苏州)的。当时朋友带他来我家,我听他弹的《高山》,弹得非常好,就问他学了多长时间,原来他跟我同一年开始学琴的,这事对我打击挺大的。再后来我的老师徐君跃带姚公白老师来到了温州。姚公白老师讲话比较直接一点,他当时听了我弹的,他批评了很多。但他私底下也跟我讲:我跟你说这么多是觉得你还有得救,所以会多说几句。他又说:你的问题是,你的走手声全部是实的,像扫地一样都拖着在那边走,古琴是有虚有实的,你知道太极八卦吗?实转虚虚转实。随后那段时间,我有足足一年时间没有弹曲子,开始练字,我觉得写字跟我们弹琴是有相通的,当中也有虚实的,然后我可能思考的东西更多一点。我弹了八年的这个习惯很难改,干脆彻底放下,用了一年时间去思考,去练字。这“高山”终于迈过去后,我整个方法改过来再去弹就比较顺了。瓶颈期真的是很痛苦的,因此,这段记忆也很深刻。
记者:我们留意到里面有一首不是浙派的曲子《沧海龙吟》,为什么会选上它?
李乐园:
《沧海龙吟》最早为大家熟知是乐瑛先生开始弹的,她算是金陵派的。乐瑛先生是老八张里唯一一位女琴家的,她学琴跟管平湖先生也算是一脉相承了,就是师承上是有相通的。我第一次听到就觉得这么好听,就很喜欢,然后就找到了谱子,对着她的录音一句一句去听去学,她不是我们这个流派但我很喜欢。在学琴过程中,我原来弹的都是自己的流派,也比较喜欢自己流派的曲子,到后期我就去接受别的流派的曲子,找到喜欢的也会去弹。喜欢这个曲子的原因,我觉得《沧海龙吟》曲子整体感觉跟我自己的性格上面是有相通的地方。我弹的跟乐瑛先生最大的不一样可能是我们的经历不同,她的琴声会总是让我觉得有点苍凉的感觉,那我自己弹的会相对洒脱一点。思想上我是比较偏道家一点的,所以弹这个曲子会比较洒脱飘逸,比较灵动一点。
记者:李老师,下一个专辑有一些什么准备和想法?
李乐园:
不知道大家是否了解到,古琴曲是有很多姊妹篇的,比如说《酒狂》和《流觞》,《秋水》和《龙翔操》,《流水》的“新”“老”两个版本也是个姊妹篇。新专辑《琴忆》里面的“流水”你们应该没怎么听过,这个版本是《神奇秘谱》里的《流水》,可以说是老《流水》。可能是最接近于伯牙子期那个时期的《流水》,这个《流水》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滚拂,没有七十二滚拂。你想伯牙子期为什么称为知音难觅呢,就是因为它很高深,一般的人听不懂,如果去模拟水声,所有人都是知音,对不对?因此,两个“流水”就可以是一个姊妹篇。
还有就是新老《梅花三弄》,想要表达就是说有些东西你看它是一样的,其实它是不一样的。古琴曲同样的名字,它可以表现不同的意境。这样会好玩一点。我的这个想法其实跟我以前吃过的一顿饭很有关系,是上海的创意菜,他上半场端了一个菜,然后到下半场端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菜。当我们就在想为什么给一模一样的菜我们吃的时候,但在吃下去口感却是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这菜的创意在音乐上面是可以用起来的,就是让你知道你看到的东西跟你想象的东西其实是不一样的。这种有审美情趣的东西是可以在音乐上做到的,比如做两个《平沙落雁》或者两个《梅花三弄》,你品尝起来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说《流水》,老《流水》讲的是时光如流水,那新流水就是各种的水声的模拟。
记者:对于我们一般听众来说,可能更习惯听流行歌,或者古典爵士,你可能业余也会听听其他音乐,那么换个位置作为听众专门来花时间听古琴曲,你认为触发的动机会是什么?
李乐园:
对于我来说,我觉得听古琴最能让心静下来。因为我自己去弹琴,也是说琴的声音可以让我静心。现在社会也是相对比较浮躁,有种音乐可以让我们的心很快能安静下来,我觉得是蛮重要的。听一下古琴曲,让自己停下来,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放松。
记者:李老师之前也就推出过两张的专辑,一张是个人专辑,一张是跟学生的合辑。这次跟太平洋的合作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乐园:
首先跟太平洋合作,应该是我近期比较好的一个状态。我觉得现在不管是心态和状态都比较好。琴声即心声嘛,你心境好的话,你的琴声就会好。那我以前的专辑多少会带点功利心,这是很正常的。处在那个年纪,如果说自己没有功利心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就会造成过于操之过急。所以,我现在自己去听时觉得那个时候确实还不太成熟。这次的录音比较纯粹,是不带功利心的去录音。我前面说过,录音只是想留下这个阶段的一个脚印。而且这个阶段在我自己听过来。并不算很差的,算是我比较好的一个状态,然后戴老师这次录音的质量我也是比较满意的,也特别荣幸能和太平洋公司合作。《琴忆》这张专辑,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记者:好的,感谢李老师抽空接受我们的访问,谢谢!
李乐园:
谢谢您对《琴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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