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影 | 不朽的戈达尔:一个不断与传奇对抗的人
原作者: 赫道
简介:9月13日,法国电影大师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辞世。91高龄的戈达尔并非死于病痛,而是用一种非常“戈达尔”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以安乐死结束生命。在获得安乐死的授权后,他在瑞士日内瓦湖畔的罗 ...
9月13日,法国电影大师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辞世。91高龄的戈达尔并非死于病痛,而是用一种非常“戈达尔”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以安乐死结束生命。在获得安乐死的授权后,他在瑞士日内瓦湖畔的罗尔家中,在亲人的环绕下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家人表示,不会举行葬礼等仪式,而戈达尔的遗体将会火化。
热爱电影的各位对“戈达尔”必定有所耳闻,而这一独特的 “戈达尔式”告别,熟悉他的人听到这一消息后也会觉得是不出意料。这一次永远的告别,他留给世人们的是作为电影大师传奇的一生,以及无数经典的新浪潮作品。
戈达尔
——法国新浪潮电影奠基者之一
——法国新浪潮电影奠基者之一
在西方电影史上有三大电影运动:欧洲先锋电影运动、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电影,再者就是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当时法国电影千篇一律的制片厂风格抹杀了导演的个人风格,新浪潮的本质是用现代主义精神改造电影艺术,而即使在这些勇于革新的新浪潮电影人中,戈达尔也是一枝独秀的。作为法国电影新浪潮的灵魂人物,戈达尔是一名影像的革新者,是电影史教科书上的重要符号。
戈达尔于1930年出生在法国巴黎的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巴黎银行创始人的女儿。从小衣食无忧的他在4岁时随家人迁居瑞士,而后便开始了在瑞士、法国两地辗转的生活。最初,戈达尔想成为一名小说家,然而,在法国巴黎索邦大学修读人类学时,戈达尔开始痴迷于电影不可自拔。
那段时间,戈达尔都待在法国电影资料馆、拉丁区电影俱乐部,并且结识了弗朗索瓦·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与雅克·里维特(Jacques Rivette)等人,后来他们都成了法国电影界的核心人物。这群人被戏称为“电影资料馆里的耗子”,常常结伴观影、午夜而归,这也成为了他们“真正志同道合的情谊”。
1952年,戈达尔成为《电影手册》的编辑和撰稿人。他抨击法国电影重传统、轻创新的腐朽模式,反抗权威对电影的统摄,主张采用新兴的摄影技法以解放电影的生命力,并尖锐地指出:“我们在有声时代看无声电影,我们只是在幻想电影,我们就像墓穴里的教徒。”戈达尔更是直言不讳地批判好莱坞电影,认为其营造的是一种将艺术和生活区隔开的虚假的银幕世界,而当社会现实已经变得毫无连贯可言时,用巧妙情节和精心策划结局构成的银幕故事简直是离奇荒诞。正因此,戈达尔的电影通常被视为挑战和抗衡好莱坞电影的拍摄手法和叙事风格。
回忆起在《电影手册》的岁月,戈达尔真诚地说:“是啊,那是我的人生。”而这段岁月不仅是戈达尔的起点,也是法国新浪潮的堡垒。正是在这里,戈达尔实现了由批评家向创作者的转变,成为新浪潮的重要奠基人。
首部长片《精疲力尽》
全新的电影语言
全新的电影语言
家境优裕的戈达尔在拍摄电影时并没有获得父母的经济支持。1952年,戈达尔在瑞士大百水坝工作,他用赚来的钱买了生平第一部35毫米摄影机,拍摄了一部短片《混凝土工程》,随后在1955至1958年间又实验性地拍摄了4部短片。直到1960年,他的首部电影长片《精疲力尽》(A bout de souffle)终于上映,由让-保罗·贝尔蒙多(Jean-Paul Belmondo)、珍·茜宝(Jean Seberg)主演。戈达尔获得了当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熊奖,蜚声国际。
戈达尔在开始拍摄《精疲力尽》时没有一个完整的剧本,他会每天早晨先写好当天要拍摄的那些戏,只有在每场戏即将开拍的时候才会给出每位演员各自的台词,并在排练中进行修改。他的这种即兴式拍摄风格大多数都是在巴黎街头实景拍摄完成,演员和摄影师有时就混迹于街上的人潮之中。这完全不同于当时电影制片厂推崇的摄影棚内搭景拍摄的模式,电影不再按部就班地制作,而是十分接地气地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当时的戈达尔因为买不起摄影推车,电影里很多拍摄都是摄影师坐在轮椅上,由他自己来推动这辆“车”的。
作为新浪潮中一朵不可或缺的浪花,《精疲力尽》讲述的是年轻的米歇尔一再想要逃离荒诞不羁的游戏人生,在与社会的抗衡中终于筋疲力尽,以生命的结束换得真正的自由的故事。它最直观地展示了那一代被社会所抛弃的、处于较为边缘的一代人普遍的对社会的反抗和觉醒意识。纵然影片本身带着真实的“粗糙”,无论是故事内容还是影像风格,都展现出不羁的鲜明气质。但那时戈达尔的创作意图非常明确,他就是要打破电影旧有的一切规矩,让电影展现生活本质。
成为不朽,然后死去
1960年上映的《精疲力尽》激进且果敢,它不仅是戈达尔的首部故事性长片,也是新浪潮的发轫之作;2018年上映的探讨言语和影像的《影像之书》则是戈达尔传奇生涯的最后作品。他对电影的热爱,跨越了两个世纪。一生之中,戈达尔执导电影超过百部,他完全将自己献给了电影。“成为不朽,然后死去。”这是戈达尔成名作《精疲力尽》中的台词,如今也成为了他人生的真实写照。
戈达尔的首部长片《精疲力尽》以及后续的众多作品不仅在当时蜚声国际,它们还长时期地影响着各国的电影人。1980年代初,许鞍华、徐克等中国香港导演在青年时代深受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的影响,借鉴戈达尔的创作手法,开启了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1980年代末,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走向终结。青年导演们走上了不同的电影道路,他们的电影风格也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了较大的转变。但是,戈达尔电影的影响力却延续到了另一位香港导演身上,他就是香港影坛极具个人风格的导演——王家卫。
王家卫拍戏没有完整剧本,喜欢手持摄影的画面,电影中的文艺腔调让观众感叹一遍看不懂,这些显然都是有着浓厚的“戈达尔式”的电影基因。此外,王家卫爱戴墨镜的对外形象也是戈达尔的显著标志。在王家卫1990年上映的电影《阿飞正传》中,张国荣饰演的阿飞把自己比喻成“无脚的雀仔”,说出了那句浪漫得无法释怀的台词:“我听人讲过,这个世界有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这句台词的灵感正是来自于戈达尔1964年拍摄的电影《法外之徒》中主角阿瑟中枪后的旁白。
得知戈达尔的死讯后,王家卫发文悼念:天行而神会,游艺而道存,并称戈达尔是“永远的战士”。戈达尔一生获奖无数,凭借《阿尔法城》拿下柏林金熊奖,以《芳名卡门》获得威尼斯金狮奖,《再见语言》取得戛纳评审团奖……2010年,美国电影与艺术学院决定将当年的奥斯卡终身成就奖颁给戈达尔等4位影坛元老,但戈达尔以年事已高不愿远行为由,拒绝参加颁奖礼。
有人曾对戈达尔说:“您本人就是一个传奇!”而戈达尔却回应道:“我的传奇就是,一个不断与传奇抗争的人。”如今,戈达尔的不朽与他的众多作品,以及那句影响着无数电影人的名言——电影是每秒24格的真理,将会一直流传在电影史上、人类艺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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