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影 | 这个巨变的时代， 需要《老狐狸》这样的电影

去年年底，第60届台北金马影展在国父纪念堂举行。备受好评的《周处除三害》，在这届金马奖上多达七项提名，最终拿下了“最佳动作指导”。而当晚最大的赢家，则当属《老狐狸》这部电影，七项提名中拿下四项大奖，包括“最佳导演”、“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音乐”“最佳造型设计”。

今年三月底，这部由萧雅全编导、侯孝贤监制、刘冠廷、陈慕义等人主演的《老狐狸》在流媒体上线。一经播出，好评直线上涨，豆瓣评分从7.3分飙升到8.1分，口碑不输《周处除三害》。

在《老狐狸》这部电影的豆瓣热评上，有个热门短评是这样说的：“猛一看，王家卫，许鞍华？ 远一看，是枝裕和，北野武？ 乍一看，李沧东，奉俊昊？ 略一看，杨德昌，李安？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看，东亚之光啊！”而这位拍出颇具各位亚洲名导影子的导演就是中国台湾导演萧雅全。

《老狐狸》海报

1988年，21岁的萧雅全进入中国美术学院美术系就读，并执导个人首部短片《型态》。大学期间，他陆续执导拍摄了短片《节拍器》《告白》《五个镜头》。1991年，从中国美术学院美术系毕业后的几年，继续创作并执导了短片《二又六分之一》《倒数契约》《杠在那儿》。

1998年，萧雅全担任由侯孝贤执导的剧情电影《海上花》的副导演。2000年，执导个人首部电影《命带追逐》，该片获新闻局88年度500万元辅导金，并由侯孝贤监制，最终获得了当年台北电影节商业推荐评估奖最佳影片、导演新人奖、第15届日本福冈电影节亚洲电影首奖，为第54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金摄影机奖参选片，亦是第25届香港电影节观摩影片。

2010年，执导由桂纶镁、林辰唏、张翰联袂主演的爱情文艺电影《第36个故事》，影片讲述了开咖啡店的两个女孩与咖啡店客人的奇妙故事。2018年，萧雅全交出他的第三部长片作品《范保德》，被评论为一封递给父子关系的家书，借此获得第二十届台北电影节最佳导演。五年过去，他再带来新作《老狐狸》，这部作品依然以父子的关系展开，但导演自己则表示，其实这两部作品要讲的是命运和选择。

影片的背景设置在1989年，这是股市狂飙创下历史高点的年代。为了生存，有人在良心和金钱间抉择，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成为有钱有权的人物，影片中外号为“老狐狸”的谢老板正是如此；依然在勤勤恳恳做着服务生工作的廖泰来则被物价翻倍的经济打乱了他们家的梦想——买房开一家理发店。两人鲜明的对比以及各自的相处之道，对于还在上小学的廖家孩子廖界而言，无疑是极具冲击力的，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命运与选择上的重要时刻。

“台湾价值观开始分裂，或者经济阶级扩大的关键点，1988到1990年左右无庸置疑。因为1987年解严之后，金融法规投资法变了、财富工具变了。之前的世界满雷同的，我的父母跟你的父母或跟谁的父母，有很多雷同。”导演之所以选择这个时代背景，正是因为在经济飞速发展带来的巨大差异，而小主角廖界名字中的“界”字亦是导演从一开始就斟酌过的：“甫长出独立思考能力的十一岁岁男孩尚无思想包袱，能灵活地在好几套价值的边界腾挪，既松动了对立处境的界面，也藉由和谢老板的谈话，不断替银幕外的世世代代叩问世界。”

正如大多数亚洲原生家庭的现状，孩子们会很喜欢也同样尊重自己的长辈，但他们所教的道理通常会让后辈觉得烦。导演亦是如此，他连结父母一辈的部分思考，也想要交递给下一代新的生存方式：“时代的生存法则其实一直会变动，以前教的那一套伦理，现在一定不适用。接着，现在我们认为对的事情，三十年后也不见得是对的，这是生命轮转的周期，也是人存于世时得要面对的。”

在廖界看来，谢老板与父亲的区别，从表面上来看，是谢老板有钱有权，所有人都害怕他，没有人会欺负他；处处为人着想的父亲则因为一直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最终也没有买下自己苦苦争取来的房子，没能实现自己苦苦等待许久、连接着去世母亲的梦想。与谢老板的谈话中，廖界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就是因为处处替人着想，所以最终受苦受累的是自己和家人。谢老板的母亲也是这样的人，想要得到改变，就要去掉同理心，他把这个方法交给了廖界：断绝同情的方法，很简单，三个步骤：“第一：喝冰开水，第二：闭上眼睛，第三：告诉自己——干我屁事。”

“大家互相体谅啦、你要考虑别人啦，不要去侵犯别人啦......在当时是主流，最大公约数，那样生活得最顺利，人们就会那样生活，但是1988、1989年之后变了，那一刻开始财富跟努力不再是正比，因为拥有工具、拥有资讯，瞬间跟你的努力没关系，所以一开始设定了这背景，那时变动太大，突然之间财富的改变、游戏规则改变这幺大，价值观是跟不上的。”这是导演在戏外采访说出自己对于同理心的感受，这也很好地诠释了影片中他最想直观表述的寓意。戏内的结局是廖界同时吸收了谢老板与父亲两者，长大后成为了一只善良的老狐狸，用圆滑却温柔的方式来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不平等。

与电影而言，廖界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是理想的结局。在现实里，却是每个人的命题。有人会为了金钱权力，抛开所有的同理心，正如那句经典台词“干我屁事”；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只为帮助到那个比自己更需要的人。那如果像老狐狸这样的人能稍微多一点为别人考虑一下，而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也多为自己考虑一下，那或许社会就会变得更平衡、更和谐吧！

导演萧雅全早在2004年凭其执导的音乐录像带《你静静听》获得第15届台湾金曲奖最佳音乐录影带导演奖。这位文艺范十足导演的电影配乐都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而这次《老狐狸》则邀请了没做歌手却成为台湾知名的广告、电影配乐家侯志坚来担任音乐总监。两人从剧本前期就同步进行音乐跟影像上的碰撞，最终定调以颗粒状的弦乐拨奏、管乐重奏，以及带有厚实质地的打击乐器为《老狐狸》塑造特有的氛围跟节奏感。

《老狐狸》原声带

因为影片主题讲到了平等、不平等，导演特意用“单向玻璃”这个隐喻设置在了电影的几处地方，利用了这个光线的游戏讲述了主角们处境的逆转。而歌曲，也是导演的“手段”之一。

利用单向玻璃 拍出谢老板的魔幻时刻

“我一直觉得音乐可以瞬间带人回到某个画面。”导演在影片中让廖界去击败谢老板方法，正是用了音乐。廖界播了《一只鸟仔哮啾啾》这首歌，让六十五岁的谢老板瞬间变成十岁的当下，让彼此至少在这事情上达到平等，然后拒绝了他，取得一次胜利。杨君梅跟廖泰来的阶级怎么瞬间回到平等？导演也是用了音乐。两人小时候一起听的《When I Fall In Love》这首歌就可以让他们回到当年。”《老狐狸》电影原声除了收录十四首精选原创配乐，还有这首极具意象的《When I Fall In Love》，这也是电影的片尾曲，演唱者正是前段时间在《歌手2024》上小火一把的YELLOW黄宣。

导演蔡雅全之所以被誉为“东亚之光”，更多是因为他拍出了这样一部极具时代特色，且是符合我们当下环境的作品。向来文艺范十足的他在画面、构图上自然是诗意十足，但最终抓住大众的正是他通过《老狐狸》三个角色的经历与故事，表达了当下那个时代亦是这个时代下每个人的命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