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中的里赫特 | 无与伦比的钢琴家 ——里赫特传奇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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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乎所有人的“伟大钢琴家”名单中，里赫特的名字都会位居前列。 他的传奇产生并壮大于50年代； 当时传说俄国有一位钢琴家，让吉列利斯 (Emil Gilels) 这样强大的钢琴家都赞叹不已。 卡琴 (Julius Katchen) 以及后来的伯尔曼 (Lazar Berman) 都声称里赫特在钢琴家中无与伦比，他的洪荒之力让即使是小声嘀咕出的比较都毫无意义。 这使得大家的期望值更高了。 1958年出现了一张唱片，莫名其妙地把巴赫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协奏曲放在一起，音效差到圆号听上去像是萨克斯管，唱片说明居然把演奏者的名字写成S.T.Richter; 但这些都不足以冲淡那流畅而充满高贵气质的琴声带来的震撼。 到了60年代，里赫特终于到西方演出了。 伦敦和纽约的音乐厅座无虚席，大家屏息等待他的出场。 尽管他的伟大无可置疑，但是很显然，他被吓坏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在伦敦皇家节日大厅 (Royal Festival Hall) 和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期待值上升到了狂热的程度，气氛十分紧张。 奇怪的是，他在伦敦的三场演奏会开始时的海顿和普罗科菲耶夫曲目令人震惊，而后面的肖邦、德彪西、舒伯特和舒曼却愈发朦胧而内敛，他似乎沉迷于自己与世隔绝的奇妙梦境之中。 他在纽约的演出也同样令人着迷却又错误迭出，这都被CBS的录音永久记录了下来。那么里赫特演奏的巴赫、莫扎特、贝多芬、勃拉姆斯、李斯特、斯克里亚宾和拉威尔又如何呢？ 后来若干年中他演出了很多这些人的曲目，但效果却往往出人意料，令人欲罢不能； 他的演奏有时令人困惑，有时它们近乎狂热的强度和自信又令人惊恐。 比如，我很怀疑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在听了里赫特弹的舒伯特之后不感到震惊。 里赫特与他的同事和好友皮尔斯 (Peter Pears) 与布里顿 (Benjamin Britten) 一起，颠覆了一切先入之见，拓展了所有已知诠释的界限； 他们与众不同的演绎打破了固有的观念和维也纳式的常规。 他的速度往往慢得令人痛苦——一位批评家把这种速度形容为“中国水刑”，而且所有重复部分都巨细无遗地演奏出来。但是人们被里赫特入神的状态、清澈的音色和如月光一般迷人的光泽所倾倒，尽管这些熟悉的音乐曾经显得如此轻松。 他演奏贝多芬作品时的速度也充满争议。 《E大调奏鸣曲》（作品第14号之1）原本没有慢乐章，于是里赫特自己创造了一个慢乐章，把贝多芬充满渴望的小快板（Allegretto）几乎变成了悲剧性的柔板 (Adagio)。 另一方面，在《降A大调奏鸣曲》（作品第26号）最后乐章的托卡塔以及《F大调奏鸣曲》（作品第54号）中，他辉煌灿烂而不食人间烟火的演绎又把小快板变成了快板 (Allegro)，快板则变成了急板 (Presto)。 然而，里赫特的舒曼演绎总体来说争议性要少得多。 他对《彩叶集》（Bunte Blätter）、《帕格尼尼练习曲》(“Paganini”Études)、《花卉》(Blumenstück)和《四首赋格》(FourFugues)，以及更著名的《托卡塔》、《幻想曲》(Phantasie)、《谐谑曲》(Humoreske) 和《交响练习曲》(Études symphoniques)诠释的权威性简直令其他舒曼演奏者绝望：怎么才能具备这样的高度和诗意呢？德彪西是里赫特的另一特长。 自吉泽金 (Gieseking) 以来，还没有其他人能像里赫特一样敏锐而彻底地直入德彪西的世界。 里赫特演绎中那种超然的、揶揄的，对有些人来说几乎是非人的气质，恰好适合德彪西变化无穷、五彩缤纷的想象和他把自然现象中的光与影、风与水幻化成的音符。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俄国人，里赫特却与那位完全是“高卢气质”的天才（德彪西曾自称只愿意人们把他当作一位“法国音乐家”来纪念）不可思议地融为一体，后者《前奏曲》(Préludes)、《版画集》(Estampes)和《意象集》（Images）中独一无二的音响、光线和阴影对里赫特来说犹如驾轻就熟。

后来，里赫特的演出变得越来越稀少。 大规模巡回演出所需的精力和在大音乐厅出场的压力令他感到畏惧，因此他越来越多地只在更小、更私密的地点演出，例如图尔 (Tours) 音乐节和曼托瓦 (Mantua) 的美轮美奂的学院剧院 (Teatrodell’Accademia)； 莫扎特曾于1770年在学院剧院演出，而1986年里赫特在这里举行了7场无与伦比的演奏会，每场都只演奏一位作曲家的作品。 他1989年在伦敦的演出更为大胆，曲目包括普罗科菲耶夫、斯特拉文斯基、巴托克、韦伯恩、席曼诺夫斯基和欣德米特的作品；他以一种宣传家的火热激情演奏这些很少有人问津的优秀曲目。 对我个人来说，这场演奏会，包括中场休息时的香槟和夜里11点有些任性地“叫车”的经历，将永远是我最珍视的音乐记忆之一。 这场演奏会的录音，与里赫特在PHILIPS唱片公司录制的舒伯特伟大的未完成《C大调奏鸣曲》、贝多芬《迪亚贝利变奏曲》、弗朗克《钢琴五重奏》和李斯特的几首色彩幽暗、情绪内敛的作品，以及他传奇式的1958年布拉格演奏会录音一起，证实了里赫特举世无双的强大理解力。 里赫特个性十足、直言不讳，他如同一位沉默寡言的巨人，又拥有难以置信的抒情性技巧； 这从他对李斯特《鬼火》(Feuxfollets)的演绎中可见一斑。 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表演艺术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