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卡通电影中的旋律 | 全民皆卡通的东瀛强国

除开美国，日本堪称“全民皆卡通”的动漫强国，日本卡通凭着剧情的创新和趣味性在该领域鹤立鸡群，是世界卡通文化的领军人。日本卡通文化发展的模式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而不失创新和吸引力。如今卡通已成为日本的经济支柱，年产值230万亿日元，在世界占有重要位置。日本卡通产业模式完整，世界60%的卡通作品来自日本，相关产业及其衍生产品占日本GDP的比重曾超过10%，已成为日本第三大产业。同时，日本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动漫产业创作输出国，这方面就连技术力量强大的美国也远远不及。日本卡通文化的发展过程大致可分为4个阶段：萌芽期、探索期、成熟期、细化期。到了上世纪90年代，日本卡通产业的进一步完善，日本动漫作品的种类、形式、内容、题材以及从业人员都发生了明显的细化。其中以宫崎骏为代表的一批日本卡通大师的出现，提升了日本卡通在全球范围内的声誉。

宫崎骏

毫无疑问，日本卡通界如果没有宫崎骏铁定会大大逊色。1922年，法国影评家埃利·福尔满含感情地预言：“终有一天动画片会具有纵深感，造型高超，色彩有层次……会有德拉克洛瓦的心灵、鲁本斯的魅力、戈雅的激情、米开朗基罗的活力。一种视觉交响乐，较之最伟大的音乐家创作的有声交响乐更为令人激动。”近80年后，世界卡通界最接近埃利·福尔梦想的人物，首推宫崎骏。宫崎骏出生于1941年，他当之无愧为日本卡通界的一个传奇，他是第一位将卡通动画上升到人文高度的思想者，同时也是日本三代卡通艺术家家中，承前启后的精神支柱人物。宫崎骏在打破早期手冢治虫（铁臂阿童木）巨人阴影的同时，用自己坚毅的性格和永不妥协的奋斗又为后辈卡通从业者们树立了榜样。

铁臂阿童木

宫崎骏的卡通电影，从数量到质量均蔚然大观，使之成为能够和美国迪斯尼、梦工厂共分天下的一支重要的东方力量。从1979年首部电影《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之城》开始，宫崎骏的每一部卡通电影作品，题材内容虽然不同，但却将反战、梦想、环保、人性、生存这些令人反思的讯息，融合其中。宫崎骏摆脱了传统SF类动画风格的局限，以剧场版动画电影为立足点，走出了一条“宫崎骏式”的唯美、自然、清新的纯手工风格，电影核心则传达出天、地、人、神的和谐。他这份执着，征服了全世界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亿万影迷，连美国卡通王国迪斯尼，都投之以极高的重视。宫崎骏卡通电影的成功，归功于优异的剧本编写、清新自然的电影画面设计，同时影片的主题思想触及人类心灵的深处，启发着人对神的敬畏，对生命的思考。另外，宫崎骏卡通电影的配乐，也为影片增添了更多姿彩。1984年的《风之谷》奠定了宫崎骏日本动画宗师的地位。也就是从这一部作品开始，日本著名作曲家、歌手、钢琴家久石让，成为了宫崎骏的黄金搭档，包揽了之后三十多年间宫崎骏几乎所有长篇动画电影的音乐制作，成为宫崎骏作品中不可欠缺的灵魂人物之一。

《风之谷》

“久石让”这个名字的来源是这位配乐大师的偶像——美国黑人音乐家及制作人昆西·琼斯（这位大咖是迈克尔·杰克逊成名历程中的重要推手之一）。他把“Quincy Jones”这个名字改成日语发音，再联上最近似的汉字姓名，就变成了“久石让”。大学期间久石让开始受到简约音乐的风格影响，并曾尝试分析菲利普·格拉斯或特里·赖利等简约音乐乐家的作品。久石让喜欢童谣，对音乐带有一种孩子般的依恋。1983年他遇到了一个同样怀着童心的人——宫崎骏。那时宫崎骏正致力于动画电影《风之谷》的创作，两人一拍即合，久石让为《风之谷》谱写的音乐深深打动了宫崎骏。从此以后两人珠联璧合，一部又一部的搭档作品征服了无数观众。如今久石让已经是世界级的著名音乐家，他在电影配乐、交响音乐创作、指挥等各方面都有建树。中国导演姜文在作品《让子弹飞》与久石让合作后大为感慨，说道：“听到他做出来的音乐，觉得真的是比莫扎特好一点。大师就是大师，所有音乐都是没有语言的，是哼唱的旋律，充满了奇幻的风情，他的曲风像天山的画面一样空灵，听起来仿如洞穿心底的一缕情绪。”

《魔女宅急便》是宫崎骏在1989年以名作家角野荣子的同名小说为蓝本改编的卡通电影，也是首部由吉卜力工作室与华特·迪士尼公司合作发行的电影。影片讲述的是13岁的魔法少女琪琪离开家进行独立修行的经历，情节在明亮愉快的氛围中充满了惊喜与温情，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日本青春期女孩在寻求独立与自力更生时所面临的各种状况。虽然是宫崎骏早期的电影，但是久石让为《魔女宅急便》的电影配乐（编号：ANIMAGE RECORDS 32ATC-184）即便放到30年后的今天再来欣赏，依然清新如昨未曾褪色。这套配乐以管弦乐演奏为主体，营造出与影片背景地贴切的欧陆风情，而实施穿插在其中的电子合成器元素丝毫没有破坏管弦乐的典雅格调，而且给予了后者恰如其分的点缀加分。和希腊电子音乐大师范吉利斯的电影配乐相比，《魔女宅急便》的电影配乐不是仙气十足但是不乏灵动的想象，谈不上大气恢宏但是曲调流转之间自有十分接地气的心灵慰藉。整体而言，这部电影的配乐是宫崎骏所有影片中完成度最高也最具独立欣赏价值的篇章，刚踏入电影配乐领域的久石让完全不像是个初哥新手，他似乎完全明白导演和电影发展主线所需要的一切，写出的旋律优美到无可挑剔，这种完美不是说仅仅表现在其中某几段音乐中，而是烙印在全部21段配乐曲段当中。《魔女宅急便》的电影配乐以及电影本身在宫崎骏影迷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原声带CD音质效果翻唱自然纯真，而且重播时不挑器材，可以满足绝大部分发烧友的要求。

《幽灵公主》原声带（STUDIO GHIBLI RECORDS TKCA-71168）

根据宫崎骏回忆，每次久石让为他的影片配乐，都要先看没剪辑过的片子，之后如果觉得很喜欢，才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完成配乐。这是因为久石让相信，在感动观众之前，首先要感动自己，才能把一份真挚的感情融入作品之中。1997年，宫崎骏的电影《幽灵公主》的问世，再度引发人们对自然与人类之间的深邃思考。该片剧本酝酿长达16年之久，使用胶片总数多达13万多张，这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电影背景设定在日本的室町时代，这是中古时代进入近代的一段转变期，日本本土的神话传说为影片情节提供了养分。故事描述人神魔三者之间的斗争，从人与自然之间无从化解的天然矛盾出发，通过人类自身的生存角度，探寻人类与自然是否能够真正实现和谐共存这一终极命题。影片美轮美奂的画面固然给很多观众带来了震撼性的冲击，但是久石让为电影撰写的配乐同样引人入胜。这部电影的配乐整体上带有强烈的日本民族文化特色，这使得它在久石让众多电影配乐中尤其受到瞩目。33段长短不一的配乐完整收录在《幽灵公主》的配乐原声带（编号：STUDIO GHIBLI RECORDS TKCA-71168）中，欣赏这张原声带唱片，我们面前仿佛徐徐展开一幅中古时期日本的历史考古图卷，东京佼成管乐团担纲演奏的交响乐烘托出故事恢弘悲壮的气势，加上日本太鼓、龙笛、筚篥等传统日本民间乐器营造的清婉忧伤气氛，带来层层叠叠的弥漫不去的黯然神伤，似乎时时呼应着影片的主旨，表现出对人类生存环境不断恶化的现实的隐忧。尤其值得欣赏的曲段当属TRACK 20《幽灵公主》主题曲，此曲由日本著名假声男高音歌唱家米良美一主唱，他用清澄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美声缓缓唱出隽永的歌词和旋律，荡气回肠又余韵悠长，令人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米良美一是日本国宝级古典艺术家，他在巴洛克声乐作品和早期音乐领域素有专精，而且他长期致力于弘扬本土声乐文化，录制过不少日本的演歌、歌谣和民谣。殊为难得的是，米良美一演唱时在整个音域上的完整性，让人无法察觉到他在换声区之间有任何异质样，即使在低音域的部份，米良美一仍维持着相同音色，这是假声唱法中最难克服的关卡。电影《幽灵公主》在全球市场上的票房成功，更让米良美一的声誉水涨船高。

《千与千寻》原声带（STUDIO GHIBLI RECORDS TKCA-72100）

宫崎骏最脍炙人口的卡通电影当属2001年出品的的《千与千寻》获得第5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大奖和第75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尽管宫崎骏当年在亚洲成名已久，但是该片方真正让他拥有了世界级的声誉。的确这是一部非同于美式卡通风格的东方作品，宫崎骏与吉卜力以无可争辩的优秀制作品质证明了自身的技术实力，表现出独特的卡通制作观念。在这部卡通电影中，宫崎骏浓缩了神幻、冒险、环保、传统、童趣、哲理、怀旧等很多元素，融合起来之后，散发出独具特色的视听感染力。在好莱坞一个劲追求数码高科技的发展的同时，宫崎骏与他的伙伴们反其道而行，力图重现手绘卡通的魅力，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这一点。在欣赏电影《千与千寻》的过程中，我们为瑰丽奇幻的故事情节而吸引，也为细腻而充满人文气质的画面所打动，久石让那东方民族特性浓郁的配乐也时时让我们为之一咏三叹。与此同时，我们也为邻邦能做出如此优秀的卡通影片而内心稍稍有些妒忌。《千与千寻》的电影配乐（编号：STUDIO GHIBLI RECORDS TKCA-72100）根据剧情的发展，不同阶段呈现出不同的气氛基调，对于电影之中的场景气氛进行烘托渲染，增强了观众的投入感。《千与千寻》中，人物的情感变化构成了电影的主线，伴随着的音乐使得一切更加的鲜明而具象。比如情节进行到汤婆婆的汤屋开始亮灯营业时，配乐选用了苍鹰静流乐团演唱的《那些穿流熙攘的神灵》，烘托客来客往的盛况主唱浓厚的日式传统歌谣唱腔配合泡汤文化的主题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久石让还为片中角色无面男这一角色特别地创作了主题音乐，此段音乐以打击乐为主题，成功地描述了无面男孤单而神秘的形象。当无面男为了能与小千成为朋友，能与小千进行言语沟通而开始吃人变声并在汤婆婆的浴池里大肆消费，影片的音乐此时也变得厚重，到后面又转换成了奔放而略显古怪的狂想曲，体现了无面男的孤单，以及它对于友情的追求与期待。在影片的后段，为了解救自己的父母，小千必须踏上寻找的征程。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孤单的列车在飞驰，一站又一站昭示着漂泊不定的人生。久石让安排了名为《海》与《第六站台》的乐曲，前者音乐充满了幻想色彩，舒缓而优美，钢琴的主调凸显了女主角忧郁而孤寂的内心情感，通过管弦乐的轻盈渲染，立刻将观影者带入了一个梦幻的国度。《第六站台》旋律平淡但却最值得再三回味，画面与音乐的结合凸显了回归与怀旧的情感。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真正体会到，是音乐烘托了电影，也是电影孕育了音乐。

日本具有国际级声誉的卡通大师当然不止宫崎骏一人，影响力无远弗届的卡通作品也比比皆是。由卡通大师士郎正宗在1989年原作的《攻壳机动队》，就是一部影响了几代卡通爱好者的科幻杰作，讲述了在未来的日本，随着通信网络技术和人体电子机械化技术的突飞猛进，电脑犯罪越来越猖獗和复杂，针对这一局面，政府成立了特殊部队公安九课打击犯罪活动的故事。1995年该作品由动画界“怪才”导演押井守负责执导搬上了电影屏幕，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影片在欧美上映时以票房冠军的佳绩打败了同期的好莱坞大片，英文版录像带占据了美国Billboard录像带销售榜第一位（《Billboard》杂志评选的家庭影碟销售冠军），就连《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当初也曾为此片的日文LD版撰写文章。这部卡通作品不但引起了诸如詹姆斯·卡梅隆、昆汀·塔伦蒂诺等好莱坞人士的艺术共鸣，甚至还直接激发了沃卓斯基兄弟的创作灵感，促成了著名的《黑客帝国》系列的诞生。片中笑脸男使用笑脸图案给自己的脸部打码，该图案后来在网络上也盛行一时。2017年，好莱坞由派拉蒙影业公司出品真人版电影《攻壳机动队》由斯嘉丽·约翰逊、北野武、朱丽叶·比诺什等大明星联合主演，更让这部卡通享誉世界。《攻壳机动队》的卡通版电影原声配乐（编号：BMG BVCH-47003/4）由日本著名作曲家川井宪次担任创作，他曾为大量动画、电影名作配乐，其中包括《一刻公寓》、《乱马1／2》、《无责任舰长泰拉》以及中国电影《叶问4》和《七剑》。川井宪次极其擅长驾驭大场面影视作品的配乐，他对画面配合效果的认识和理解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在《攻壳机动队》影片中，未来世界的神秘和阴郁的主调贯穿影片始末，川井宪次的配乐大气磅礴、雷霆万钧，很震撼、有魄力，快节奏处如惊涛逐浪、乱石穿空，细微处如丝路花雨，线条刚硬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弦乐的交替自然和谐，紧张的时候每每千钧一发般扣人心弦，音乐情景的表达风格具有浓郁的东方味道，为非好莱坞式科幻片配乐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虽然如今的我们大都已不再年轻，但是我们中的很多对于卡通始终怀有特殊的亲切感。卡通不仅是一种影像艺术，作为文化形态的重要组成以及工业环节的一部分它充分反映着一个国家、民族的方方面面。美国卡通多以高精尖的技术为依托，角色形象生动有趣，影片制作精良而且推广力度大，尤以好莱坞出品为代表，国际影响力强悍无匹，集中体现美国电影工业科技的优势；欧洲卡通则多以浓厚的人文、艺术元素取胜，注重在满足童真趣味性要求之外传达哲理性的思考概念，崇尚宏扬个性而并不以技术背景为首要考虑，集中表现欧洲民族以人为本、文化治国理念；日本的卡通题材广泛，表现形式多样，针对各年龄段受众族群，想象力丰富，情节发展扣人心弦，充分反映出日本人认真努力的态度和高度的工作热情；中国卡通素以满足低龄族群需求为出发点，重视教育意义，虽然不乏优秀作品，但是整体上存在技术落后、人才缺乏、影片趣味性不足、从业者理念不够现代、不重视行销推广等缺陷，加上一些政治形态方面的固有限制，使得中国卡通相比起国外卡通长期处于弱势。中国卡通、中国卡通电影和配乐只有不断吸取先进国家地区的经验，努力挖掘并展示自身人文和历史优势，才能迅速进步，在卡通领域拥有相应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