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回到琉森音乐节的历史时刻(下)

◎ 水上的世界顶级音乐节

4月3日播出的并非音乐会，那是2013年庆祝琉森音乐节75周年特别制作的纪录片，节目名为《水上的世界顶级音乐节：琉森音乐节的75年》，那是因为作为音乐节场馆的琉森文化及会议中心音乐厅位于琉森湖畔，而且通过独特的设计，将湖水引进音乐厅的大堂，此一名字便突显这个音乐厅的特点。

这套长约五十多分钟的纪录片，较音乐会显得更为珍贵。纪录片以自创办之初到2010年代初的照片、录音，以及有关人等的访谈，讲述了音乐节七十多年发展过程中的起起伏伏，如何通过动荡的战争岁月的历史考验与磨炼，才能建立今日的成功地位，这在疫情当道的今日，也就多了一重激励的意义。在琉森音乐节演出过的艺术家的签名册、历史性的照片。原来1938年音乐节的开始，大师托斯卡尼尼便是在当年的瓦格纳别墅花园中指挥演出了首场音乐会，也就是说瓦格纳别墅是琉森音乐节的起源之地呢。

除了托斯卡尼尼，纪录片中还可以让大家得睹不少音乐大师的签名，当年富有历史性的大师风采，如指挥大师卡拉扬1948年首次在音乐节登台；亦有他的「爱徒」，现今名满天下，月前传出不幸确诊疫症（现已痊愈）的德国小提琴家安苏菲慕达（Anne-Sophie Mutter）回忆她在音乐节首次登台的经历，细谈她与音乐节结下的乐缘；更珍贵的是卡拉扬与慕达，马友友同台排练演出的历史性画面。同时还有阿巴度、布列兹（Pierre Boulez）两位大师分别和琉森节日学院（Lucerne Festival Academy）的青年乐手排练现代作品的视频；还特别访问了美国青年大提琴家罗拔丝（Mariel Roberts），当年一再参加琉森节日学院在音乐节中学习演出的心路历程。罗拔丝现已是一位活跃于国际乐坛新一代的大提琴家，2017年曾以 Mivos String Quartet成员身份到香港来参加「创意间的亲嫟」的活动。此外，还访问了德国著名小号演奏家弗里德里希（Reinhold Friedrich,1958-），除谈了他以独奏家身份在音乐节演出的经验体会，更谈了他在音乐节中主持大师班，指导年青一代乐手的心得。这些内容，全都指向音乐承先启后的重要。

纪录片《水上的世界顶级音乐节 ：琉森音乐节的75 年》中布列兹（Pie rre Boulez）和琉森节日学院的青年乐手排练的画面

纪录片中当然少不了在末段访问音乐节的总监克夫利格尔（Michael Haefliger），分享他在音乐节中的体验和对将来发展的愿景。节目最后以阿巴度指挥琉森节日管弦乐团2011年演奏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奏毕时的动人场面作结。 

◎ 阿巴度辞世音乐极感人

4月4日播出的是指挥大师阿巴度2010年8月20及21日带领琉森节日管弦乐团演出的马勒第九交响曲，这可以说是马勒面对死亡阴影写下的「辞世音乐」，阿巴度当年演出这部作品相信「感触良多」，由于癌症缠身，他同样面对死亡的威胁，在四个乐章全长约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中，祇曾在第三乐章《谐谑曲》面露过短暂的笑容，终章的处理更是在沉着深刻中，散发着压抑与无奈；全曲终结时，更见出难舍难离的不舍情怀，乐音渐渐消失无踪了，大师高举的双手慢慢放下，持着指挥棒的右手轻轻地停在下愕，慢慢收起指挥棒，然后才双手慢慢垂下，最后双手交叠着置于身前，全台乐手亦静止着，大师的面部眼神都凝聚着……观众席同样全场静默着，时间便仿如停顿下来，进入永恒境界一样，……良久（约两分钟），大师双手垂下，全场掌声响起！

从乐音极弱消失算起，这段「尾声」历时八分钟之久。阿巴度多次返场后，观众掌声节奏变得整齐一致，舞台上的乐手亦随着大师全部退场了，然而仍有大量观众留在观众席中不停鼓掌，大师在舞台后显然听到掌声未停，又再度独自走出已空空的舞台，首先向舞台后面观众席上的观众致意，再慢慢回转身向仍留在舞台前三层观众席座位的观众鞠躬，但见大师面上罩着的便是一片不舍之情……

马勒的第九交响曲于1910年写成，1912年6月才由「维也纳爱乐」首演。马勒创作该曲时的情绪，可说陷于绝望低潮，既因心脏病的死亡阴影缠身，小女儿亦夭亡。长大的首乐章行板，阿巴度在这场音乐会中已带出深沉的死亡预感，但接着出现痛苦中的欢乐、极致的梦幻，还有送葬行列般的乐音。接着由两个不同速度段落组成的第二乐章，却有如是怪异的命运，节奏显得缓慢的连德勒舞曲（Landlers），仿似是人生中难辨好坏的岁月。这个乐章连同第三乐章的回旋曲（Rondo）与谐谑曲（Burleske）的演奏长度合计，在当晚阿巴多手中，正好是首乐章的时间（27分钟）多一点儿，此速度对首乐章而言，未见得特别慢。

相对上，终章开始，不仅速度很慢，而且有点「小心翼翼」，大师的面部表情更是无比痛苦，由此带出的是面对死亡的不断挣扎，这种力量亦明显地不断衰减，末段极慢极弱的尾声，持续长达五、六分钟之久，大师双手放下，乐队停奏后，长达两分钟之久的静默，时间静止永恒下来一样，这种感觉，即使相隔十年后于视频中重睹，仍让人印象无比深刻。阿巴度当日与琉森节日管弦乐团演奏这部作品时的2010年，正好是该曲诞生一百周年，而大师奏完该曲后，事隔未够四年的2014年1月20日便辞世，享年81岁。毫无疑问地，他这场在KKL上演出的「马勒九」，当是他音乐生涯中，他的人生中，至为让人感动和难忘的一场演出。

◎ 结缘中国的历史里程碑

指挥大师里卡尔多‧夏伊2018年10月带领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首次到访上海，创下琉森音乐节登陆中国，与中国结缘的历史里程碑。当日大师与乐团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和共青森林公园一共举行了五场音乐会，完成首届「琉森音乐会在上海」的活动。去年10月，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重返中国舞台，北京、上海、深圳巡演，基本选奏了乐团在琉森音乐节演出的曲目。

今秋十月，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原计划连续第三年到访中国，由著名指挥家弗兰茨•威尔瑟-莫斯特（Franz Welser-Möst ）执棒巡演，现在琉森夏季音乐节取消了，中国巡演能否成行便存在很大变量。但无论如何，能够连续四天，每天24小时反复在网上欣赏到这三场来自琉森KKL的精彩音乐会，和特别制作的独特纪录片，也就让人在演艺舞台暗黑的日子中，仍能在精彩的音乐中感到特别丰盛充实，忘却了严峻的疫情。在现代科技下，时光倒流虽是「错觉」，但这确是意想不到的疫症下的非常收获，且祝愿今年10月，能在中国土地上亲身感受到来自「水上的世界顶级音乐节」的乐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