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期间的宅故事 | 不一样的一次漫长宅家

主编问我能不能写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新冠疫情宅在家里的点滴琐碎，我一口答应，其他的主题我不敢吹牛完成任务，要说宅家，我可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因为平日里我基本上就是个宅男，出门是调剂，宅家是主流，实打实的大龄宅男。

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平日交际总会遇到他人询问以何为生，这个时候我总是严肃地回答，我是一名坐家。当对方的表情开始如预料般肃然起敬，我就紧接着补充，我这个坐家的坐，是“坐”在家里的那个“坐”，然后又如预料般地看到对方或错愕或哭笑不得的表情，以此为乐事一件。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平日里我的生活平凡而又简单。所谓的办公谋生基本在家里完成，间中的闲暇时间大多也在家里，外出交际娱乐买菜虽然不可缺少，但是也逐渐养成了睡得晚起得晚看书听音乐喝咖啡等宅男标准行为模式。周围的朋友每每提起都说羡慕死了我这种不用起早贪黑上班看老板脸色想睡就睡的逍遥生活，我每每也回怼说你们是月月有工资年底有奖金我是没办法被迫宅家好不好云云。无论如何，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个人觉得挺好挺习惯，直到今年一月底开始全国人民因为新冠疫情都不得不响应政府号召集体宅在家里，我才发现，宅家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甘之如饴始终如一，对于很多人，宅家一天两天蛮好，一周两周还算开心，一月两月就真的郁闷难受得要死，无比怀念有班上有局揪有KTV唱有街逛的日子。

拿我们家太太来说吧，是个开朗又爱出门交际的人。平日五天工作日辛苦完，周末很少会在家，多半会约上三两好友驾车外出郊游拍照唱K聚餐等等，等于放松一下身心。疫期被迫宅家以后，我能感受到她坐牢般的无奈和无聊。每天给所有的亲戚分别打电话聊“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这边如何如何”等同样的漫长的话题，时刻关注微信群微信圈的所有动态，在沙发上地板上床上追剧追剧再追剧……以前总抱怨上班累爱叫嚷着什么时候可以不上班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的她终于发现，当愿望满足以后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地那么惬意。不能自由自在地出门，不能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这样的宅家日子不是说不好，但总归有些单调无趣。再看我们家高中生闺女，以往总嫌寒假时间短，扣除忙着走亲戚拜年忙得要命的春节和不得不花在完成寒假作业的时间后，也就没几天真正娱乐，这一次好了，一次性从一月放到三月，而且看样子会延长到四月甚至五月，直接大方地给她整两个多暑假，虽然是可以睡懒觉了，虽然也是可以疯玩手机IPAD，但是天天宅家不能外出的日子，久了也是很难顶咧。前天上午起床后，她跟我说，爸爸我今天想出去吃碗米粉，我告诉她小区门口的米粉店还是关门的，要骑电单车半小时到市中心才能吃到米粉，而且出门要戴口罩测体温扫微信码，到了米粉店再来一遍程序，进去以后只能打包在门口站着吃不能堂食，吃完再电单车回来，进小区再走一遍程序，回到家要洗手洗脸最好洗澡换下所有衣服；而且重要的是，街上好多店铺还没有开门，比如你喜欢的奶茶店啊游戏室啊电影院啊KTV啊少女精品小店啊，所以你如果想顺便吃完米粉去逛一下就请做好思想准备……她听完一堆絮叨决定放弃这个打算，失望地叹气说，爸爸我好想学校开学上课了，这样在家里面好无聊哦，我们同学的QQ群里个个都说好想开学……

一家三口里面，疫期宅家对个人生活影响相对最少的，显然就是我这个“老鸟”。而且当外出买菜和对外交际的空间压缩到最低之后，这样的宅家相比往日的宅家要更宅，同时意味着拥有了更完整更大段的空闲时间。既然这一次的宅家在客观上不可避免而且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那么我的想法很简单，换个角度乐观积极地去面对它，不要浪费它，不要让它度过得没有价值。一家三口别无旁骛难得的相聚时光，亲子之间夫妻之间的互动交流变成更紧密同时更有效，这无疑是最重要的收获；除此之外，大量的个人休闲时光，让以往自己总以没有足够完整时间的类似借口往后拖的事情得以实现。

霍金的《时间简史》

我算是个维持着阅读习惯的人，每年买杂书五六十本，数量不算太多，内容五花八门，品味不高。但是平日家庭工作琐碎一多，看书的时间变得很零碎，一些书来不及看，买回来就一直堆着，新新的连塑料膜都没撕，每次整理看到都有些心虚内疚。这次疫期宅家，我算是又一次好好高效率读了一回书，一本接一本清了好多“旧账”，这种感觉是久违了。一开始我本打算重新认真阅读早年弃读好久霍金的《时间简史》，但是磕磕巴巴读到四十多页的时候，再一次因为自己平庸的物理水平而决定再次放弃，和深奥的科学失之交臂，内心略受打击。好在，其他的通俗读物让我找回了阅读的快乐。日本作家妹尾河童所著的《窥视印度》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游记式散文集，用很轻松同时又视角独特的切入点介绍我们好像很熟悉但其实很陌生的另一个人口大国，一般而言我并不喜欢这类地理主题的作品，但是在微信圈看了朋友的介绍也跟着买了一本，放了几个月现在终于用三天一气呵成看完，获益良多。台湾摄影家作家阮义忠的《一日一世界》，是一本日记随笔集，里面的内容讲作者的生活，讲他如何摄影，讲他作为黑胶唱片收藏家和咖啡爱好者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怎么说呢，看完有些失望，内文配的摄影作品当然不错，不过个人觉得作者文笔一般，音乐品味和素养远不如其收藏规模来得厉害，咖啡方面也没有多少特别之处，总之是实际低于预期的一本书。相比之下，林夕的《原来你非不快乐》就深得我心，这位香港顶尖的流行歌曲填词人，跟读者分享了几年来的创作心得体会。我觉得内容有意思，文笔质朴直白接地气，看扉页的资料他同时还有出版类似题材的一系列书籍，我打算悉数买齐一读为快。还有一本值得推荐的书，是美国人莱尔所著的《法医•尸体•解剖室——犯罪搜查216问》。看书名就知道这是一本内容相当奇特的作品，作者是美国教授法医科学课程的医师，他用专业的法医学识，回答看推理小说或者犯罪影视作品的人喜欢问的两百多个问题，比如“一个人股动脉中枪能活多久”、“到底能不能用砷来慢慢毒杀一个人”等等，集神秘、诡异、恐怖、冷峻于一身，实在是居家独处，无聊空虚之时，陪伴你深夜暖被中的不二“良药”。

日本作家妹尾河童所著的《窥视印度》、台湾摄影家作家阮义忠的《一日一世界》、林夕的《原来你非不快乐》及美国人莱尔所著的《法医•尸体•解剖室——犯罪搜查216问》

除开读书，身为一个音乐爱好者，这样一段难得的“宅家长假”，怎么可能荒废？！家里唱片不少，排在架子上，看着整齐，但是门类品种众多，找起来其实相当麻烦，有时想着要找出某一特定的唱片，找来找去就是遍寻无着。趁着这次宅家，花了整整两天时间重新整理，古典类再进一步细化分类排序，非古典类在原本按照外国流行音乐、中文流行音乐、爵士乐、电影音乐、休闲轻音乐、中国民族音乐、发烧音乐以及其他等几个大类的分类基础上，像古典音乐一样按照演唱者（演奏者）姓名字母排列归序，以分别日后检索。整理过程中顺便清洁唱片，反正大把时间而且无人无事打扰。久未动的唱片灰尘扑扑，拿出来一张张刷，CD面生霉点的用淡清洁剂液轻轻清洗擦拭干。全部完成后看着成果，极是欣慰。悠长假期，用来听音乐是再好不过。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把唱片架上所有的亨德尔歌剧清唱剧咏叹调唱片找出来，居然发现洋洋洒洒足有三十多张，干脆就坐下来一张接一张认真把它们依次从头到尾听完，这个平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用了3天才完成，颇有酣畅淋漓之感。按照同样的逻辑，我第一次听完了收藏中所有的瓦格纳唱片，布鲁克纳唱片和马勒唱片，我得承认，这些音乐对于我素来并不得宠，以往这些唱片多是偶尔拿出来听个一两段就放回去继续束之高阁，没有完整听过哪怕一遍，实在是对不起伟大的音乐家们。这样认真“扫描过”音乐的好处相当显著，我发现了不少以前忽略掉的陌生作品，丰富了自己日后的欣赏范畴。

绫户智绘的唱片

绫户智绘的唱片，是我这次宅家听得最多的爵士乐作品。以前也觉得她诠释能力强，但是更着眼于唱片发烧效果，没有真正走进去她的世界。这次把她的十几张专辑反复地听，发现她的音乐实在太适合深夜独处时欣赏，那种迥异于日本裔爵士乐同行的浓郁的美式蓝调爵士怨曲味道，真是越听越为迷人。流行音乐听得也不少，反正都是把以往听得少的唱片拿出来“回炉重烧”，于是再次发现了一些棒棒的好唱片，比如陈珊妮的《华盛顿砍倒樱桃树》、朴树的《猎户星座》、泰迪罗宾的《凡夫赤子》、苏打绿青峰的《春日光》、交工乐团的《我等就来唱山歌》……有一天可能是感觉对了，居然把朴树的《猎户星座》一刻不停repeat了12次，把自己沉浸在那种幽暗、寂寥的氛围中，想着自己的一直以来安逸美好但又乏善可陈的人生，东想西想，感触良多。

陈珊妮的《华盛顿砍倒樱桃树》、朴树的《猎户星座》、泰迪罗宾的《凡夫赤子》、苏打绿青峰的《春日光》、交工乐团的《我等就来唱山歌》

十多年前在广州的一个同事，武汉人，工作能力强，有着湖北人身上特有的精明干练。我回老家后，几次去广州还见过几次，不再做同事了自然成了朋友。平时微信朋友圈里的消息能看到他依旧在音响行内努力打拼，个人事业虽未飞黄腾达，至少在稳步上升，和妻子两人在广州安了家，因为工作忙，孩子顾不上，还在老家给长辈帮忙看顾。疫期来临后，武汉在政府一声令下进入艰难而又伟大的封城。某日在微信圈里看到他转发一篇方方日记，下面定位位置赫然就是武汉。我打电话，不接。我在他的微信圈里打字微他，始终不回。想问一问情况，表达一下朋友的关心，没有回应。但是他的微信圈不多但持续地更新发布，似乎在昭示着他的存在，转发的文章内容晦暗，不无负面情绪的宣泄。“我看到个人的渺小在命运面前的无望”，某日在他转发文章里看到这一句，手机屏幕上黑色的小字，每一个就像一把小锤子砸在脑海里，让我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封城后的武汉，封城后的武汉同胞们，我们可想而知面对的状况有多么艰难。我不知道这个朋友此时心中对于这一切有多么失望，有多么怨怼，有多么愤怒，有多么无助，作为他的朋友，我们能做的事情的确很少，每当想到这心有戚戚焉。疫情在中国已经得到控制，情况在好转，我们宅家的日子终将结束，无论是武汉还是全中国都将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衷心希望灾难过后大家都好，音响照开，音乐照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