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之夜

2015-11-20 14:42| 发布者: ywen| 查看: 1980| 评论: 0 |原作者: 谢胤杰

简介:盼星星盼月亮,也终于盼来了萨拉斯特。 在广州演“全集”,这件事情对于广州乐迷来说是一件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作为在古典音乐演出市场中只能吃北京上海土的广州来说,能有一系列作品的全集演出都是非常不容易, ...


盼星星盼月亮,也终于盼来了萨拉斯特。

在广州演“全集”,这件事情对于广州乐迷来说是一件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作为在古典音乐演出市场中只能吃北京上海土的广州来说,能有一系列作品的全集演出都是非常不容易,毕竟运营这样的演出首先在运营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次对演奏者在精神上的消耗也不可小觑,最后则是与听众的艺术鉴赏水平有关。因此,在许多年前白建宇在星海音乐厅演出全本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之后,广州就没有这样的“全本”音乐会演出,直到这个周末,芬兰指挥尤卡-佩卡·萨拉斯特带领科隆西德广播交响乐团来广州演出全本的勃拉姆斯交响曲。这不仅是科隆西德广播交响乐团首次访问广州,还是广州古典音乐演出历史上第一次有来访乐团将某位作曲家的全本交响曲搬上舞台。


演出全本勃拉姆斯交响曲,这可能还真是一个比较让运营方、演奏者和观众三方相处和谐的一个选择,首先是演出曲目数量没这么多,也不会很长,四部交响曲分两天就可以搞定了,放在周末也不会影响大家休息;大家也比较喜欢,不像贝多芬那样第一、二、四、八号交响曲好像也没什么人听,又不像西贝柳斯、马勒和布鲁克纳一般相对晦涩。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但是,演奏勃拉姆斯交响曲却又不是想象中这么容易的,这四部交响曲的创作,横亘了勃拉姆斯的一生,从他的壮年一直延伸到晚年,其《第一交响曲》的谋划就用了二十年之多,而在随后的九年之间却又多产地写出了三部交响曲,同时也在最后的岁月里构想着更远的第五号和第六号,可惜最后还是未能如愿。但是这四部交响曲,就其各自性情而言,却恰好能够成为一个全体的四个乐章:《第一交响》追求雄壮而有极大的气势,《第二交响曲》像是秀气的抒怀乐章,而《第三交响曲》的性情又像与第二构成比照的谐谑乐章,《第四交响曲》是一种深入的检查,具外向性的张力。这四首作品十分完满地分离在一同,仿佛又极具匠心肠归结了交响曲方式的全部魅力。


尤卡-佩卡·萨拉斯特,作为芬兰人,我对他的西贝柳斯印象深刻,其独特的风格之中蕴藏着独特的吸引力。恰好最近萨洛宁、萨拉斯特和赛格斯坦这芬兰“三S”都在或将在中国演出,这也真是颇为有趣。尽管他是出色的西贝柳斯演绎者,但他绝不只长于西贝柳斯,勃拉姆斯、布鲁克纳、马勒等人的作品他也能驾轻就熟,之前他还曾在多伦多交响乐团拍出了大量的贝拉·巴托克、亨利·迪蒂耶、穆索尔斯基的作品,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迪蒂耶的《第二交响曲》,不过反正在这里也听不到。目前作为科隆西德广播交响乐团首席指挥,他和乐团的很多演出录像都能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看到,所以累赘之事便就在这里打住,有兴趣的乐迷可以自己想办法上去感受下,但是这个周末,我们还是来听萨拉斯特的勃拉姆斯。

这场音乐会之火爆,从票务情况就能看出来,早在两星期前首晚音乐会的门票就已经全部售罄,第二晚音乐会的门票也只剩下少量;另外从开场前大堂密密麻麻的人群也能看出来,我往人群中张忘了许久,才找到同行的好友。一如既往地,大凡国外稍有名气的乐团来访,总会有超过八成的上座率。如此情形,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落座少顷,乐团成员鱼贯而入,萨拉斯特也在乐团调音之后步上舞台,向观众鞠躬之后转身面向乐团,指挥棒随即一挥,乐团毫无迟疑地响应用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的第一个音来回应他。必须承认,作为芬兰人萨拉斯特的风格并不是“大众口味”,他并不太喜欢任由音乐感情泛滥,雄伟宏大的第一乐章在萨拉斯特棒下并不显得火爆,他冰冷有力地塑造着旋律线,这样说他倒有点像克伦佩勒,不过感觉萨拉斯特还是偏冷峻型的,有些地方甚至显得有些“硬汉”,但却不乏令人感动的瞬间,譬如第二乐章第41小节到第47小节中单簧管和双簧管的合奏,不得不说是神来之笔;以及第四乐章主题出现前的一系列铺垫等等,都十分感人。然而我最为欣赏的,乃是萨拉斯特的末乐章主题中保持的克制和冷静,作为诉说勃拉姆斯人生中“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象征,不少指挥都选择让乐团在这里开始逐渐向上攀登,然后用管弦乐团爆发出的庞大音响去冲击听众的感官。不过萨拉斯特倒是没有这样做,乐团在最动人的段落始终没有出现过火的煽情,似乎这是要避免乐团走向失控,抑或说这就是芬兰人独特的生活哲学?这个问题有机会还真是要问问他本人才知道,不过我个人还真是非常喜欢这种在“激情之处往往保持着适当的克制”的态度,这才是艺术的高境界。

中场休息时简单和几位老师简单聊了两句,马上又回到座位,准备《第二交响曲》。

一听开头觉得巴松和双簧管怎么有点不同,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换了人。不过长号声部估计晚上还是要跪一下搓衣板为宜,因为有好几处进入都显得不太整齐,这应当是整晚演出中最明显的失准了。

《第二交响曲》是勃拉姆斯的“田园交响曲”,感情从忧郁逐渐走向狂喜。萨拉斯特继续用这种带着些许狠劲的手法来指挥忧郁的第一乐章,中间穿插着温和的摇篮曲主题,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你要说萨拉斯特对这个乐章的部分处理像华瑟湖的黄昏我是绝不同意的,他的语汇令人感觉还是有些许的芬兰风格,铜管组散发出的光彩像是在雪地里铺陈的落日余晖。第二乐章的沉思、壮美的、严峻的情绪是非常适合萨拉斯特,不知为何有一些瞬间会想到“我总是想起那些长长的夏夜。雪化了,野鹅和野鸭成群往北方飞。太阳升起的时候,空中还有最后一丝微光在闪。我喜欢坐在湖边,看那些鹅和鸭子安安静静地绕着湖飞,我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平和的四周的一部分,我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这句话;这一乐章中圆号和长笛声部的出色表现让人赞叹。第三乐章的情感开始向上抬升,萨拉斯特似乎也兴奋了起来,乐团的感情也开始洋溢。萨拉斯特在第四乐章开始点火,乐团在第23小节的那个齐奏之后开始稳步攀升,这里不得不赞叹乐团首席的功力,无论是《第一交响曲》还是《第二交响曲》,乐团首席们的独奏表现总是让人眼前一亮,散发着光辉的木管和铜管、天鹅绒般温厚的弦乐都让人为之一振,首席小提琴在《第二交响曲》独奏部分中的一个滑弓是最不能忽视的一抹亮色之一;萨拉斯特在末乐章的结尾让乐团充分发光发热,同事Ohno说:“第一次觉得星海音乐厅的舞台太小了。”确实也是,结尾滂湃的音响冲击着感官,但是仍然张弛有度不逾矩。

首晚音乐会后加演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第一号》,萨拉斯特依然是认真地保持克制,不张扬,但也不缺少激动。如是这般,结束了第一晚的音乐会。看了第一晚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对第二晚萨拉斯特指挥勃拉姆斯的第三和第四交响曲充满期待。

写到这里的时候,恰好看到杨宁在微博上点评萨洛宁在北京现代音乐节演出的西贝柳斯《第七交响曲》:“他这种macho风的指挥适用范围有限。这种透着狠劲的bad boy,其真诚不在有多温暖,而在分分钟戳爆你的美丽幻想后告诉你路还没绝。”萨拉斯特的风格跟萨洛宁有些类似,不过缺少一些狠劲,然而用刀斧般的风格来诠释勃拉姆斯确实不合适,放到西贝柳斯倒是应当可以产生奇妙的效果。不知为何又想起古尔德的西贝柳斯奏鸣曲,闭上眼尽是一片白茫茫的平原,上面行走着孤傲的风,但听他弹这部作品却总令人有冷夜中火苗静静燃烧的感觉,也是奇怪。


第二晚的观众数量没这么多,前一天K区还是坐满,今天就空无一人,似乎大家喜欢第一和第二交响曲多一些?乐团成员们和萨拉斯特依然一前一后进入舞台,后者致谢后转身手指轻轻一点,《第三交响曲》开始。

写作《第三交响曲》的时候,勃拉姆斯正在谈恋爱,五十岁的勃拉姆斯充满着激情,作品中也注入了与英雄有关的篇页,但是却也“倚着威斯巴登的夏季,窗外可看到莱茵河与周围荡漾着黑森林的清新。”汉斯力克和汉斯·李希特把它叫做“英雄交响曲”,克拉拉·舒曼则把它称为“森林的牧歌”。要在突出英雄气概和森林气息之间取得平衡大概是难点,但芬兰人应当不成问题吧,毕竟有西贝柳斯的经验在。萨拉斯特对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的处理还真有点西贝柳斯:冷峻决绝的音乐线条和乐想、明晰可闻的细节、清晰的思路以及冷静理智的态度,譬如原本应该慢条斯理的第三乐章在萨拉斯特手下简直快刀砍乱麻,主题开始那段由大提琴演奏的旋律干净利落得太不寻常了。昨天表现抢眼的长笛今天有些平静,巴松和双簧管的配合依然是天衣无缝,圆号一如既往地表现出色,气量也特别好。他们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表达出足够的热情以及不矫揉造作的忧郁和朴实,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乐曲结尾依然是快人快语,但也不过火:没有过度爆炸性的音响,但处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最后的那个具有怀旧色彩的F大三和弦也感觉有些轻描淡写,别人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到了萨拉斯特手里, 大概就仅仅是“敬往事一杯酒,此生再也不回头”了。

《第四交响曲》可能是广州听众最期望在星海音乐厅舞台上听到的作品, 今晚可能不少人也是为了《第四交响曲》而来。作为勃拉姆斯最后一部交响曲,作品体裁回归到古典风格,悲剧性的乐想占据了占据了主导,这件事情,跟生死和时间有关。我个人觉得萨拉斯特的风格放到《第四交响曲》中多多少少有些清教徒的意味,在表现“悲剧”这个话题的时候始终显得克制,我觉得他把第二乐章压得稍微过分了些,原本的沉静变成了冷峻。弦乐一反常态,昨晚天鹅绒般温厚的质地在今晚莫名其妙地泛着寒气。末尾的帕萨卡利亚不张扬不夸张,但是穿透力极强,仿佛要把天花板刺穿。

萨拉斯特加演第一和第五号匈牙利舞曲,多次回场谢幕,但都没有表现得非常兴奋,乐团结束广州站之后会到北京,和小提琴家齐默尔曼和钢琴家奥匹兹会合。他们在北京除了演出四部交响曲以外,还将演出小提琴和钢琴协奏曲。


萨拉斯特谢幕时,观众们大都很兴奋,热烈鼓掌大喊Bravo。总的来说,萨拉斯特的勃拉姆斯像极了广州现在的天气,入骨且让人无所适从的冷峻,他用芬兰式的思维来调控这支发出德奥声音的乐团。很难想象可以在广州听到这样的勃拉姆斯。喜不喜欢见仁见智,但是喜欢者中,不知道多少人可以听得出在闪着寒光的铜管、温厚富有层次的弦乐以及入木三分的定音鼓等等的后面,是萨拉斯特冷峻的风格和决绝的乐想。这是好的勃拉姆斯吗?并不见得,萨拉斯特的勃拉姆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愁善感,反倒像一名忧郁的骑士——孤独,却又深知命运将带他前往何方,于是决绝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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